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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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 (五)

(四)

今夜,并不仅是汪曼春在追忆这段往事。
夜渐深,明公馆内,明诚和明楼正仔细推理着经他们重新修订的“死间”计划还有没有可能存在的致命漏洞。这个计划的关键恰恰是76号的两位得力干将,梁仲春和汪曼春。
“梁是一个机警老道的极端利己主义者、投机分子。他要的是他的钱,他的命,谁能保住他的利益,不让他吃亏,他就会考虑和谁合作。利诱,威逼,点到即止即可。”明诚与梁合作做生意已有不短时间,通过近距离观察,他已经可以有把握地给这个人下定论了。明诚今天从梁那里又敲了一笔竹杠,心情不错。
“嗯。可是汪曼春就要麻烦很多了。”
“是啊。大哥你还记得么,当初临来上海前,我们琢磨了整整一个星期怎么在她面前伪装出貌合神离的样子。”明诚打开衣橱,顺手勾下了明楼的真丝睡衣,平整地摊在床上。
“其他人都很好办,你表面是我的私人助理,管家,身兼数职待遇又不高,遇到合适的契机,矛盾激化。可是你又不敢真的忤逆,所以就会选择别的高枝。这些,任何人(包括特高课那些老狐狸)看来都十分合理。很合逻辑。唯独汪曼春,她太了解我们家,太了解我们的过去…”明楼轻轻拿起明诚铺在床上的睡衣,打算去洗浴。
“哎?大哥,她了解你的过去而已吧,在她的认知里,我和你哪里有什么过去。”明诚揶揄道,竟还冲明楼翻了个白眼,看来今天是真的心情大好。

“你…好好好,你小子别跑,等我洗完了澡接着说!”

明楼靠在浴缸里,闭了一会眼。宽敞的浴室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洗手台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每隔三秒钟就会听到“哒”一声轻响。屋外很安静,明诚应该在自己的书桌前看书吧。明楼微微睁开眼。今天的话题,让他想起了这些年发生的很多事。

明楼记得汪曼春找到明公馆来的那一天,是父母的头七。明镜赶走汪曼春后,关上房门,请出家法。
“啪!”明镜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明楼的左肩。

“你瞒着家里和仇人的女儿私会了这么久。今天这一顿鞭子,是要让你牢牢记住,你是明家人,这辈子,有些人,有些事,早就注定了,你想都不要想。”

明楼直觉耳边呼啸一声,接着锁骨处一阵火辣辣的疼。又是几鞭子过后,明楼一个字都没有说,依然挺身跪在灵堂前,丝毫未动。

明镜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可就在鞭子将要再次落下时,一个单薄的身影闪了过来,跪着扑在明楼面前,用脊背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

可能是明诚的身体还未真正休养过来,虽然来到明家一年多,个子也长了不少,可是依然瘦弱,量身做的衣裳穿起来都还是显得空荡荡的。其实明镜下手虽然没想留情,可是这根祖上传下来的马鞭的分量她心里清楚,所以事先也留出了一米开外的距离,不至于打得过重。可即便只是鞭尾两寸扫过,在皮肤上也是立刻显出一道暗红的印记,虽不会皮开肉绽,但瘀伤没有几个月也是散不去的。明诚慌乱间哪里看得出大姐的用心,急欲替明楼挡下这场“灾祸”,便近距离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明诚身形竟随之一晃,之后却立刻强行直起身板。明楼惊诧,抬头看到明诚倔强的表情,心中陡然一痛。

明镜此时心中有气,可是深知这一鞭子着实不轻,愣了一下便停了手。“阿诚,你让开!”
明诚并未从命,只是转过身,朝着明镜正面跪下,抬起头,眼神坚定,“大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和大姐说过。其实每次大哥和汪小姐见面,我都是在的,他们只是在一起聊天,也不谈及家里的事,所以真的不怪他!我也在场,我也有错,你不要只打大哥了, 你打我吧,好不好?”明诚是个极守本分的孩子,性格机敏,又一向对大姐极为恭谨,甚至是拘束,绝不敢有任何僭越的言行。今日恐怕连明诚自己都不十分清楚,他哪里来的勇气这样和大姐说话。

明镜着实没有想到明诚小小年纪,竟然也有这样不屈的性格。一身傲骨,倒是配做明家的人。又见他真心护着明楼,竟是想也不想就豁出一己之身。明镜鼻子一酸,挥到一半的鞭子又慢慢放下了。

“大姐,是我的错!我并非有意隐瞒和汪曼春见面的事,我…我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带上明诚并不是心虚想掩饰什么,而是我并无越轨,确是坦坦荡荡… 这更加不关阿诚的事,是我一定要带上他,这孩子性格乖巧不会违背我的意思,大姐千万不要生他的气!”明楼心疼阿诚,不要让他再挨了鞭子,这才终于说出几句话。只是一整天没有开口,又滴水未进,声音嘶哑,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明镜已经不忍再责罚,也深知错不在他俩。良久,重重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们去收拾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回苏州老家。”

 
到了苏州明氏老宅安顿下来,明镜稍稍放了心。她嘱咐明楼照顾好大家,自己往返于上海苏州,正式接管明氏集团的生意。这一年,明镜只有十九岁。

明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位留过德的青年学者来给明诚当老师。明镜已经真心把阿诚接纳为家中一员,决心好好培养,望他成器。彼时明楼早已把大学课程的知识融会贯通了,基本靠找寻一些较生僻的书籍自己钻研,顺便教一教明台识文断字。明诚的老师姓李,是当地一户书香门第的独子,不到三十岁,学识却非常丰富,喜好西洋乐器和绘画。他无意间发现明诚颇有些天分,便从基本线条起,手把手教授明诚素描和油画。

这样的日子过了约三年,有一天,明镜把明楼和明诚叫到客厅长谈,决心搬回上海,而且已经给他们俩联系了巴黎的学校,准备送他们出去进修。明楼记得,那天大姐眼圈微红,神情黯然。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李先生。明楼心中明白,三年的相处,大姐和这位李先生已是两情相悦,只是没有表露过心迹。又或者,李先生可能是追求过大姐的,而后大姐却拒绝了他吧。为了明家,明镜付出了太多,太多。

不知不觉,浴缸里的热水渐温,现在已经变凉了,明楼轻轻打了个喷嚏,打算撑着浴缸边缘起身。


“大哥,你不是在里面打盹吧?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啊?”
明楼换好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是有些累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对了,明台这两天在忙什么,怎么这么老实?他越乖,我反而有不好的预感。”
“喂喂,你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说这个么?我看他好的很!”明诚佯装发怒,其实是本能在掩饰心中不多不少的失落感。
“那就好,看住他!‘死间’计划开始在即,我不希望这时候他又作出什么幺蛾子!”明楼本来就是见明诚这两天对自己不冷不热,还总使性子发脾气,想修理修理他,灭灭他的气焰,“嗯...别的,确实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哦对了,明天早上桂姨来送早饭的时间,你过来书房一下。”
“干嘛?”明诚半转身欲走,看也不看明楼一眼。
“干嘛?你说呢?领骂!”明楼一挑眉,微笑着做了个“滚吧”的手势。
“大哥晚安!”明诚没好气地扭头就走,想摔门,发现一楼的灯已经全熄了,大姐应该已经睡熟,只好憋了一肚子火,轻轻掩上门上二楼回房间。

(六)

金陵叹 《鹧鸪天》[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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