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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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十八)

(十七)

待梁仲春再次回到76号时已是半夜。此时,他心中惴惴,正忖度着要不要撒这个弥天大谎,跟明楼说,明诚已经被处死了。

 可容他踏进76号的大门,才发现整个办公楼都开了锅了,难道是火又着起来了?
梁仲春随手揪住一个特务询问,才知是情报处长汪曼春在烟花间打死了秘密潜伏的日特,还秘密处死了“毒蝎”… 汪处长直接被拘捕,特高课震怒,藤田芳正也正赶来。
梁仲春轻轻回到办公室关了门,靠在办公椅上闭目思考。屋内挂钟走针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梁仲春觉得很烦躁。

凌晨一点五十分。

 “这一天,过得可真他妈长!”梁仲春叹气。

这突如其来的接连变故实在令梁仲春始料未及。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汪曼春自是死罪难逃。这两项杀人罪名足可坐实她就是“毒蛇”。她杀没杀日特梁仲春是不知,但“毒蝎”是怎么一回事!

 梁仲春心想,这么看来,明楼似乎有心要保自己的。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明楼到底是不是军统?如果他真是“毒蛇”,那么,他是怕自己指使梁仲春“枪决”明诚的事暴露让自己陷入危险吗?可梁手里根本半点证据都没有,就算是他向日本人咬定是明楼指使他做了这一切,明楼也应该有一百种方法置身事外。

 然而,事以至此,梁仲春也必须三缄其口,无论明诚生还是死,都万万不可让日本人知道他的消失与自己有半点关系。

这是一个凶险复杂的局面。梁仲春心头笼上厚重的阴云。

一步错,步步错。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梁仲春满面愁容,一个字也懒得多说。
“梁处长?明长官让您过去一趟。”刘秘书推开门,并未走进,只在门口说道。

“好,就来。”梁仲春睁开眼,忽又问道,“明长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陪汪处长看完演出不到十点,我们回到这里…大概用了半小时吧。”

那个时候梁仲春正和小郑开着车在去乱葬岗的路上。这个不在场证明毫无问题。如果汪曼春是演出之后去烟花间行凶的,那明楼毫不知情也有可能。可是事发这么突然,他竟然能快速把明诚的事也推到汪曼春的身上... 又如果,这两件事,还不止,今天所有的事,都不是独立发生的,那么…


梁仲春感到遍体生寒。

他觉得自己在一口黑漆漆的深井里,什么都看不见,他爬不出去,心焦气燥。越是想要抓住什么,周围却除了冷冰冰,滑不溜秋的井壁外,什么都没有。这时,有人向他扔下来一条麻绳,他必须选择,是否顺着绳子爬上去。他不确定,这绳子会不会在他爬至一半时突然断掉,自己直接掉下去摔死。但如果留在井底,他知道一样是危机四伏,自寻死路。

梁仲春强作镇定走进明楼的办公室。轻轻关上门,立在距明楼约五步远的位置,垂首收腹,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明楼侧坐在办公椅上,手肘关节撑在宽大的办公桌边缘,手扶额角,并未抬头。良久,也不发一言。

梁此时心中忐忑,不时用余光偷瞄,却见明楼毫无变化。

“梁处长,我在等你汇报,昨天傍晚我和汪曼春离开后,76号都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难道是在等我对你说么?”明楼声音和缓,不慌不忙,也没有看向梁仲春。

梁不敢怠慢,把地下室失火,他“转移”死囚,命人火化死尸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并未提到明诚。

“嗯,梁处长倒是言简意赅。我还有一个问题,”明楼说着抬起头,右手食指比出“一”的手势,面上阴晴难辨,语气暧昧不明,“不知道昨天到底枪毙了几个,呛死了几个,埋了几个,又烧了几个呢?”

梁仲春心中叫苦,却是一个数字都说不出。

“梁处长!”明楼忽然站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紧盯梁仲春,声色俱厉地说,“你该不会是要我去乱葬岗一锹一锹地把土翻起来,自己一具一具地数吧?”

“我...明长官…不是”梁仲春一时语无伦次。他忽然想到刚才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小郑,怕是刚才已经被明楼叫过来问话了。明诚的事他一定已经知晓。梁只恨今天晚上没有一眼认出那个高个儿扮的“值班司机”,因他接二连三坏了大事;此刻更是被明楼的雷霆之势逼得进退维谷,心中连连叫苦。
明楼微抬下颌,居高临下盯了梁仲春一会。半晌,才又开口,眼神中倨傲冷漠不减,“梁处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是该早先给你透个底的。”明楼忽地撤回撑在办公桌上的手掌,背于身后,站得笔直,依旧盯住梁仲春,“你一定觉得,我就是‘毒蛇’吧?”
梁仲春慌神,忙着抬头想要辩驳,却发觉自己的眼神太明显,应该已经算是默认了明楼的话。他便干脆不作声,等明楼后话。

“‘毒蝎’意外暴露,我又突然要你除掉他,你这样推断非常正常。只是… 梁处长,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整个76号,就只有你一个,在和明诚、和军统局做生意吧?”明楼此时转身向窗口走了两步,依旧背手而立,身姿挺拔,不再理会梁仲春的反应,“此次‘毒蜂’叛变,‘毒蝎’落入我们之手,对军统是很大的打击,他们反应不慢,立刻派出了队伍准备‘营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梁处长,你不是没有把柄在他们手里的;然而,他们有你什么把柄,我就一定也能有。”

梁仲春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明楼又说,“你难道猜不到,重庆的戴老板和周佛海周长官也有‘业务往来’么?我们毕竟还都是中国人,有些事情很复杂,又有利益牵扯,是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谈的,尤其,不能让日本人知道。这一点,梁处长应该最清楚。我也不妨直说了,明诚知道这其中太多底细,他落到日本人手里,周长官,还有我,是断断不能让他活的。可是,军统局毕竟还是重庆政府的抗日力量,表面上该救还是要派人来救。不过,私底下,是杀是放,你觉得呢?”

明楼接着说“可是啊,没有想到,我最信任的人,最珍惜的人,偏偏是真正站在我的对立面。”他的眼中旋即流露出无限怅惘,“汪曼春,竟然就是隐藏最深的伪装者——‘毒蛇’。也罢,‘毒蝎’到底还是她的手下,她先你一步,要做掉他,抢这个头功回军统局复命,你就不妨让给她吧。”

梁仲春抬眼,发现明楼神情萧索,看上去似乎真的非常落寞。

“唉... 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可说的了。汪曼春多行不义... 马上我要去向藤田汇报情况了。梁处长,现在76号的事情,可全都交给你了。”

梁仲春领命,从明楼的办公室出来。这会方才发现自己刚才神经太过紧绷,现在全身酸痛,整个后背都是汗,突然一放松,浑身直打寒战。

整件事情他已经了然,军统高层同上海政府做生意,很多往来都由明诚经手,现在他落在日本人手里,必须灭口。戴笠派了‘毒蛇’汪曼春,周佛海也交代了明楼,他们任务一致,都是要明诚死。明楼遵照周佛海的指示向他施压。只是,军统和新政府之间毕竟是对立阵营,“毒蝎”掌握军统局秘密情报,戴笠总还是不放心让明诚真的落在周佛海手里,所以最后时刻,他们并没有依计划让梁仲春动手,明楼还是被“毒蛇”摆了一道… 而这其中唯一的变数是,汪曼春就是军统上海站的总负责人“毒蛇”,明楼却不知。在这次打死日特的事件后,汪曼春终于暴露了...

天衣无缝。可是梁仲春对明楼这个解释,信了几分呢?

这套说辞无懈可击,但也恰恰无从验证。
梁仲春是个顶机灵的人,刚才被一番先兵后礼,连消带打,他倒是也从明楼的话中总结出三条信息。其一,新政府与军统高层的秘密交易往来其实从未间断。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官员紧吃,中统军统那群腐败分子,大多一个德行,国难财也是财啊。梁的那点“小生意”和这些人的比,根本不足挂齿。这倒是应了从前明诚跟他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其二,经此一役,军统上海站没有全军覆没也算元气大伤。汪曼春一除,明诚的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于他而言长远上说一定是有利的。这其三,倘若汪曼春并不是“毒蛇”,今天的“暴露”也是明楼一早设计好了的,那么,如此算无遗策步步为营,那要了他梁仲春一条命根本是探囊取物… 梁仲春并不嫌自己命长,是万万不会想与这种人为敌的。今天明楼把明诚的死一推二五六一并让汪曼春背了,又暗示以后由梁仲春代管76号,也算是对他的安抚。这个橄榄枝抛过来,梁仲春必须选择欣然接受。

梁仲春想通后,也正好走出76号办公楼的大门。

寒风瑟瑟,他把大衣裹了又裹,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半颗星星也看不到。“要变天咯!”梁感叹。

 

 藤田芳正坐在76号会议室的长桌尽头,明楼站在他侧前方。空荡荡的房间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窗外一片黑暗,窗内灯火通明。似乎是有人有意将会议室内的灯全数打开,照得人面清清楚楚。然而,人心怕是不能同样敞亮。

“明先生,你认为,汪曼春是‘毒蛇’吗?”藤田来者不善,第一个问题抛出,不动声色,却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我希望,她不是。”明楼说罢轻叹一口气。
“哦?明先生到底还是怜香惜玉啊…”藤田似乎有意缓和语气,但嘴角浮起的一点若有似无的笑纹却令他的表情更显诡诈难测。

“明汪两家…确实颇有渊源。我也承认,我们的关系有几分暧昧。不过,这样说不是想替她开脱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毒蛇’真是她,恐怕是对我们来说最严峻的局面。”明楼直视藤田,语气平静,“假若汪曼春就是‘毒蛇’,‘毒蜂’遭叛徒出卖被我们抓获,令她始料未及。而她更没有想到‘毒蜂’早就想要弃暗投明,是真的携重要情报向我们投诚。这是‘毒蛇’最不愿看到的。于是,她指示‘毒蝎’打死了‘毒蜂’,而后又与‘毒蝎’演了这出苦肉计,目的就是要迷惑我们,拖延时间。让我们把精力都浪费在寻找究竟谁才是‘毒蛇’的上面,一时就可确保那份真情报的安全。她如此决绝,我们恐怕无法从她的嘴里得到辨别第二战区作战计划真伪的有效情报。”

藤田听得认真,他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只是,会不会有可能,这两份情报都是假的呢?”

这些分析藤田自己一早已经想到,他只是需要过来亲自确认明楼的反应有无异常,他对这位新政府要员始终有些捉摸不透。有时藤田自己也分不真切是多年的特工生活令他过于敏感,还是这位明长官真的太擅伪装。藤田暗自观察明楼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却发现并无丝毫破绽。

“当然有这种可能!只是,概率上没有那么高而已。毕竟,如果选择完全无视这两份作战计划,万一贻误战机,我们无法承受这种风险。”明楼坦诚相告。

藤田微微颔首,“其实,我也已经把这两份计划都各复制了一份,送至军部。是否重新制定作战计划,又如何在两份情报间取舍,就交由他们决定了。不过,无论汪曼春是不是‘毒蛇’,我都必须好好和她谈一谈了。”

 藤田说完,站起身打算出门,却被明楼叫住,颇为意外。

“阁下请稍等,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我们没有谈到吧。”明楼躬身拦住藤田,似有笑意,表情中却透着一丝不悦,“今天,如果不是汪曼春突然打死了这位‘孤狼’,我都还不知道,原来特高课对新政府,对我明某人的‘信任’是如此脆弱。原来,我的一举一动,家事隐私,都在阁下的监控范围之内。”

藤田有些生硬地笑了笑,“明长官,兵不厌诈。我们做情报工作的人,眼耳口鼻,都要通畅才行…”话未说完,被突然进来的一个特高课特务打断,他趴在藤田耳边悄声汇报“我们在汪曼春的办公室发现多封‘孤狼’的密信,看样子南田长官死后,所有来自‘孤狼’的情报都被她截获,我们并未得到过其中任何一封涉及的信息…”藤田此刻难掩怒火,呼吸急促,大步走出76号会议室,径直向关押汪曼春的审讯室走去。

凌晨三点。

明楼回到办公室,径直走向沙发,缓缓坐下。一会又站起身去取了大衣,躺回沙发盖在自己身上。明楼已经有四十多个小时未曾合眼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之后,他还要密切监视对汪曼春的审讯,确保万无一失。闭上双眼,困倦疲惫如潮水汹涌而至,明楼昏昏沉沉睡去。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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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萌萌一思考,楼大大就发笑。。每次写梁萌萌的戏份心情就大好(po🐷都是脑内自动播放弹幕的。。。)

另:(此处加一点备注)藤田与明楼对话中,有时使用“明先生”的称谓,主要是指他作为政府官员的身份;有时候藤田直接叫“明长官”,就是要“吩咐”76号特务头子的时候了… 两种称呼的语境和语气有微妙不同。前者要平等些,少一点剑拔弩张,是在一般客观情境下;后者就带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或者表明事态比较严峻。 

po🐷尿性就是一切给剧情让路,脑洞面前其余都是浮云。。所以,这两章平铺直叙,负责解释的篇章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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