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 amuoh
Powered by LOFTER

鹧鸪天(十九)

(十八)
夜色下,一辆卡车缓缓驶出租界。“值班司机”并未把车径直开往火化场,他在第三个岔路口调转方向。转眼他将车开到一个隐藏在街道尽头幽僻处的教堂,教堂后院有一个小诊所,听到行车的动静,屋内出来几个人,轻轻从卡车上抬下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快速回到屋中,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处在昏迷之中。一同出来的一个高挑女子同“值班司机”交代了几句也匆匆进了屋。司机上了卡车,重新朝火化场驶去。

这间小诊所从外面看十分不起眼,只是隐藏在教堂后院的一座平房,如果加一顶烟囱,可能更像是厨房。而走进室内却别有洞天。四面墙壁被粉刷一新,一个巨大的药品柜紧贴一整面墙放置,玻璃橱窗擦得一尘不染,橱窗内药品码放整齐,标注清晰。内间面积不大,却是一个设施颇为完备的小手术室。明诚被直接抬上了手术台。

此时,手术室内站着一位红发碧眼,身材魁梧的外科大夫,名叫索契波夫,是苏联人。另有两名护士,一位是苏联姑娘叶丽莎,另一位是来华参与支援反法西斯战争的法国姑娘伊莲娜,此时三人忙得一刻不停,谁都顾不上说一句话。手术台一旁左侧站着刚才出去交代事宜的高个女子,正是明镜。此时,明镜焦急心痛,却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唯恐妨碍医护人员对明诚的救治。她只是去打了热水,取了干净毛巾浸入水中,之后拎出拧干,轻柔地擦拭明诚面部,脖颈和身体上为数不多还算完好的皮肤。

伊莲娜正迅速但仍不失细致地为明诚身上的多处外伤进行清创。有些伤口需要上药包扎,而有些开放性创口过深,则需要缝合。而明诚身上最重的两处伤还是在右腿的枪伤以及左手断指处。

 叶丽莎是索契波夫医生多年的助手,经验老道。此时,索契波夫医生正小心翼翼用镊子夹住出滞留在明诚右腿腓骨与胫骨之间的那颗子弹,他一只手拿夹子轻轻地层层拨开被手枪射出的低速子弹头撕裂开的皮肤、肌肉组织、肌腱和韧带,另一只手小心夹起嵌进骨缝的子弹。叶丽莎则在旁边配合,消毒止血,有条不紊。虽然已经注射了麻醉剂,但取出子弹时,摩擦骨膜,刺激到感觉神经,明诚的右腿条件反射抽搐一下,疼醒了过来。索契波夫医生很冷静地让明镜去安抚他的情绪,伊莲娜也截断手中的缝合线过去帮忙。

 子弹终于取出,但先前被卡在骨缝中固定住的子弹封堵的血管却突然之间开始汩汩流血。先前凝固残存的暗红色血污此时被鲜红的血液浸润、融和,恰似花朵的萼片张开,瞬间绽放出血花,细长的花蕊向外流动延伸,触目惊心。叶丽莎立刻用纱布按压止血,之后索契波夫医生用血管夹轻轻夹住两根较粗的静脉血管阻断血液流通,接着用精细手法轻轻烧断一些被截断的细小血管。血终于被止住。明镜看着这一切,惊怕心痛,心有余悸,竟一时忘记掉眼泪。

 明诚艰难睁开双眼,发现面前竟是大姐,一时恍惚,又忍住周身剧痛转动头部环视周围,虽然心中疑惑千万,却也暂时心安。明镜见明诚醒来,慌忙凑近,不想却不小心碰到了明诚搭在手术台边的左手断指处的纱布,触发剧痛,明诚一缩手,眉心一皱,低声呻吟一声。

 索契波夫医生刚刚处理完明诚右腿的伤势,叶丽莎也包扎完毕,此刻他们从手术台右侧移至左侧,准备查看明诚的断指。

 叶丽莎护士用医用剪刀剪开了包在明诚左手上被血迹污垢包裹的最外层纱布,然后用镊子轻轻一层一层解开缚在断指处用于止血的纱布,只是它们早就被血液紧紧粘附在伤口上,此时轻轻一碰已是剧痛难忍,更何况还要层层揭下。不得已,伊莲娜又给明诚打了一剂止痛针。叶丽莎也用不断用蒸馏水湿润干结粘黏在明诚断指上的纱布碎片。一番努力之下,伤口终于裸露呈现。

明镜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支撑不住,忙扭过头,大滴的泪珠划过面颊砸向地面。

 伤口情况很不好。明诚的手指被切割时所用刀具不仅钝挫无锋,而且锈迹斑驳十分肮脏,上面也附着大量细菌病毒。汪曼春在割断手指后也只叫大夫草草给明诚止血,并未消毒清创。加之,76号审讯室环境恶劣,明诚自己身体状况也很糟糕,免疫功能低下, 此刻距伤口形成不到24小时,却已有明显感染迹象。被切断的指骨截面粗糙,骨髓开放式暴露,肌肉和皮肤表面呈现紫红,微微发黑,残留的一小段指头此刻呈深紫色肿胀着。索契波夫医生当即决定截肢,把这半截残存的指骨从关节处手术去除,并割除坏死的肌肉,结缔组织及皮肤,之后缝合伤口,避免感染面积扩大。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明诚依然在麻药作用下昏睡着。

 索契波夫医生长舒一口气,走出手术室。天已经快要亮了。

 叶丽莎和伊莲娜把明诚推回到外间的病床上,拉了围帘。明镜轻轻把围帘拉开一条缝,搬了椅子坐在病床边守着。

五点五十分。明楼睁眼醒来。

明楼的睡眠障碍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大概是从到上海开始?或许更早?无论多么疲乏,他的睡眠时间都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日复一日的完美伪装,背后是一刻不能放松警惕,枕戈待旦的艰辛。他每每在心悸和昏沉中苏醒,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噩梦中被恶魔禁锢的魂灵,被反复鞭笞折磨。睡眠问题是他头疼病痛的根源,却无药可治。

明楼从茶几下面的抽屉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桌上的茶杯中还有半杯水,他端起杯子,仰头把药送下。冰冷的水从喉头落下,一路刺激着食道和胃壁。明楼没有防备地被过低的水温刺激了喉咙处的神经,冷水呛进了气管。一阵剧烈的咳嗽。明楼花了很久才理顺呼吸。他难以控制地想到了明诚。他应该已经安全了,现在有大姐在照顾着。他的伤怎么样了?腿上的枪伤是否打穿了腓骨?断指会不会感染?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明楼无法想象的创伤?明楼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

 十二个小时之前,他去审讯室找汪曼春的时候,距离明诚只有一墙之隔,他知道那时明诚在隔壁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审讯室内的情形,他逼迫自己不去看审讯室的门...可是,在他搂过汪曼春,转身与她身后的梁仲春“交代”任务的时候,余光还是瞟到了倒在一滩血渍污水中的明诚。他似乎处在昏迷中,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已残破不堪,沾满血迹污垢,露出身上刑罚留下的大小伤口。明楼感觉像是有人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脑,大力扯动他的神经。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冷静异常。他必须一步不差地践行自己的计划。他要救出明诚,完成“死间”计划,查处内奸,惩治敌人。

此刻在审讯室内,汪曼春面色惨白,衬衣都已湿透,乌黑的卷发湿答答地披散在头皮,不住滴水。特务把她摁在椅子上坐好,她双手双脚均被铐住,此刻浑身无力,靠在椅背低着头艰难呼吸。头顶上是晃眼的白色强光,周围显得很黯淡,在这样促狭的空间内,竟连五步以外的地方都看不真切。汪曼春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坐在囚犯的位置,接受严刑拷问。

 
 从三点多钟藤田走进这间审讯室坐下起,还未发一言。

 汪曼春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但却遭受了76号最为严酷的刑罚之一,“洗脸”。

 特务先将她固定在平躺的姿势,然后把在冷水中浸透的白色手绢捞出,一层,一层覆盖在她的脸上。起初并不会有太大反应,但连覆上几张之后,人会感到渐渐窒息,吸氧的本能会让人拼命吸气,然后越来越厚重的湿帕巾会把人的口鼻完全堵住,待一口气吸不进也吐不出的时候,等一会儿,在人即将丧失意识前掀开手帕。

 如此反复。

藤田芳正终于开口,连问了三个问题:南田洋子的死因,明诚的死因,“孤狼”的死因。

 毫无悬念,汪曼春一个答案也给不出。

前一晚,汪曼春在烟花间遇袭,遭到栽赃嫁祸之时,明楼回到了76号。“火灾”之后,楼里很安静,不少值班的特务都已经被梁仲春支回家去了。明楼让刘秘书去值班室休息,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汪曼春的办公室,从怀中掏出一叠“空信封”。

 这叠信封中的“白纸”上用特殊试剂写着真真假假各种“情报”,署名都是“孤狼”。


(二十)
==========================

最近会更新很慢。。po主的课题到了攻坚阶段,平时拖延作的死必须要还了。。。现在只能挤时间填填土。。。。

评论 ( 13 )
热度 ( 144 )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