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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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靖蔺/无差】 煮酒(二)行香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苏轼《行香子》)


中秋将至,苏宅收到了十好几坛子的酒,有金华酒,竹叶青,茉莉酒,荷花酒,当然,也少不了桂花酒。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梅长苏靠坐在暖炉边,手指在阴刻有瑞兽的铜炉上方绕了绕,百无聊赖。
半个时辰了,面前的棋局毫无变化。对面着天青色衣袍的人斜躺在榻上,一只手臂支起沉重的脑袋,似乎已经睡着。
这盘棋今天是下不完了。

“你又不许我饮酒,送来这上百斤佳酿做什么?”
“谁说是送你了?那是我留着自己喝的。”
“你自己喝,何时才喝得完?”
“你不知道思虑太过死得更快?”
“有你在,我怕什么?”
“那倒是。不过这次我来,确实不想即刻就走了。正好看着你,免得你要是突然死了,砸我招牌!”

中秋夜,苏宅设宴。
玉楼宴罢,曲水流觞。读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揽清风皓月,寄难抒之思。
夜深露重,虑及梅长苏的身体,众人虽然不舍,也只好各自散去。言豫津酒意正酣,刚出了苏宅的门就拉着萧景睿和穆青说开了,要回府里去取了照殿红来,再出来寻个好去处赏月吟诗,一醉方休。

萧景琰也前后辞了门庭,但转身出门时的神色,却仿佛是有心事一般。

夜色更深了几分,薄云覆上满月。
萧景琰秉着一盏烛台,只身向秘道深处行去。只是走出愈远,脚步却踟蹰了。他总预感,今夜之后,怕是许多事情都会不同。不过,未来之事实难预料,多思亦是无益。

没有犹疑,萧景琰轻轻摇响铃铛。
开门的是飞流。
“水牛,水牛!苏哥哥!不醒!”
他有些焦急,却依然遵照梅长苏的指令,挡在萧景琰身前。
“飞流别急,蔺晨让我来看梅先生。”萧景琰在“蔺晨”二字上着重强调。飞流想了想,便放他进来。

苏宅宾客名单上朝廷中人甚多,琅琊阁不欲牵涉其中,故而中秋宴上,蔺晨并未出现。但他设法留字,令萧景琰今夜必由秘道前来一会。他说,无论当年所求何事,必能达成所愿。

萧景琰此生唯一一次上琅琊山,访琅琊阁,是在多年以前,祁王蒙难赤焰军惨遭灭顶之灾不久,一纸皇命令他随军戍边。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

萧景琰问,世上可有方法,让含冤的亡魂复生?
琅琊阁分文未取,只递出一只锦囊,写的是“时机未到”。

萧景琰跪坐在梅长苏卧榻前,分毫不动,足有一个时辰。
其间,梅长苏呓语不断。语音含混,难辨其意,却分明带着难平的恨,未凉的血,彻骨的痛。

蔺晨其实一直在场。他依旧身着一袭白衣,悠然卧在房顶上,看月亮。萧景琰上来时,他刚好打了个酒嗝。

怪了,萧景琰合该是头次亲见这位天下第一蒙古大夫,却没来由平白生出些莫名的踏实感。

“他无碍,放心。”
“当真?”
“我只在他今天的药里加了点料,让他睡得更沉些而已。也许梦也发得深一些…”
“多谢蔺阁主成全!”萧景琰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谈不上,我收费的。”蔺晨略支起身,竟也坦然受了。
“一切依琅琊阁规矩,且听蔺阁主吩咐。”
“请殿下答应我三件事。”
“在所不辞。”
“第一,以后叫我蔺晨,阁主阁主的,都叫老了;第二,万不可让长苏知道你已获悉他的身份,不然以后他再不会肯喝我的药了;这第三嘛…陪我喝酒!”话一出口,广袖一扫,将手边一坛荷花酒送进萧景琰怀中。
“我答应你…蔺晨。”萧景琰掀开酒封。金秋十月,荷花酒并不应景,却贵在清洌。不似桂花酒,琼浆蜜酿的,饮完心里却愈加苦涩。

萧景琰行伍出身,饮起就来从不含糊。再加上从小,头一回喝酒时,皇长兄对他说过:朋友递来的酒,必须喝得一滴不剩。他将一整坛荷花酒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后也干脆在蔺晨身边躺下,空酒坛子扔在一旁。
“酒喝完了,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想问'为甚么'?”
“是。”

“长苏认为他的这些明谋暗算还是瞒着你好,他执意如此,我倒不这么看…”
“不是问你这个。”
“不是?”
“不是。”
“那你想问甚么?”
“为何不饮桂花酒?”萧景琰踢了踢空酒坛子。
“中秋就一定要饮桂花酒么?”

萧景琰答不出来。至少他不爱喝桂花酒,小殊也不爱喝,其实细想来他的朋友里也从没听说谁真的爱喝。想必大家喝它只是为了应景,又或许,是没别的酒可供选择。

“荷花酒好喝,大家贪杯。所以三伏天一过,一坛子都剩不下来。没的喝了,恰好中秋桂花儿开得好,就只好拿桂花酿佐菜。
“皇长兄合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是现在呢?太子和誉王,无兴国之能倒是有亡国之相,其他皇子病弱年幼不堪大任… 只剩下我了,我便成了太子。
“十二年了,皇长兄和赤焰军的冤情只有我还记得,也只有我还敢提及,所以,小殊便选择了我。我就是桂花酒,对不对?”
酒意上来了,萧景琰眼眶湿漉漉的,脸也有些红。
蔺晨知道,他没醉。但他想要喝醉,一醉方休。

“殿下…”
“叫我景琰。你知道么?十二年过去,如今,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想要小殊活着。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别无他求。至于翻案,那是我的使命所在,是我,要给皇长兄,林帅,小殊,赤焰军一个交代!
“可小殊这算什么?他呕心沥血助我谋得帝位,不惜一切。试问,在他眼中,我竟是连这点血也见不得了么?更何况,他日若真能成事,坐在那至孤至寡的位子上,要那所谓赤子之心、清白身世又有何用?”

“景琰… 我从不认识什么赤焰军少帅林殊。我只知道,那个在我琅琊阁经一刀一铲挫骨削皮而起死回生之人名叫梅长苏。这条命是我救起,但他怎样去活却由不得我。
他选择'借尸还魂',执意如此,我亦是无可奈何。但你须知晓,正是因为还有你萧景琰,他才能够作出此番抉择,了却毕生心愿。所以,你们是彼此成全,你可明白?”
蔺晨半坐起身,一手搭在膝头,一手支在一片屋瓦之上。一轮满月正挂在他的脑袋后面。此刻他白衣黑发,活像一尊卧菩萨。

萧景琰是真的醉了,他看着眼前的胖“观音”突然笑了起来,全然收不住势头,险些跌下屋脊。

“都说这世间事,所知愈少,心情越好。你今日这副模样,确是有些帝王之相!”蔺晨双手揣进宽阔的衣袖,又恢复了寻常嬉皮笑脸的样子。

“如此说来,这天下该是你的才对!”萧景琰扬了扬手指,冲着蔺晨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两个人均是一愣,便又都痴痴笑了起来。

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1)?

第二日清早,萧景琰醒来时鼻息间犹有酒意,端起面前一碗清水不由分说一饮而尽,唇齿间竟留存几分淡淡的草药香。他恍惚记起昨夜里他同蔺晨又喝了许多酒,有青梅酒,菊花酒,金华酒,茉莉花酒,好像还真的有桂花酒…
后来萧景琰是如何被蔺晨扛回屋里的他已是全然不知。但他仿佛是做了个梦,梦中蔺晨同他说道,“你可知道,其实我最爱喝桂花酒了,但最好的本就该留在最后,不是么?”

【注】
(1)李煜《渔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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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蔺晨在屋顶上像尊卧菩萨是因为记得古龙大大笔下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过后,陆小凤盘腿坐在房顶上,脑袋上顶着个硕大的圆月亮,司空摘下站在下面就问他,你是神仙(佛祖)么?

全凭七八年前的记忆,细节偏差勿怪哈


煮酒(一) 《少年游》:
https://amuohednaitnij.lofter.com/post/1d6a49ae_9b34ce5

(依然手机打字,觉得自己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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