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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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 (四)

简单交代一下。。短期看没肉。是个巨坑。故事长,节奏慢,铺垫很多。

目前看,情节和主剧情雷同,主要是因为想在人性的复杂性上做一点文章,尽量不让非“楼诚”的人物性格单一脸谱化,后面的大招才不显得突兀。

 会比较长,“死间”不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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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76号情报处,电讯科。

 汪曼春坐在黑色办公桌前,单手只起额头假寐。值班的报务员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角整理电文纪录。整个76号,无人不畏惧这个女魔头的淫威。大家都知道,除非在明长官面前,其余一切时刻只要稍稍不顺她的意,破口大骂已经算是小惩大戒了。他轻轻翻动笔记,发觉簿子前头竟像是被人扯掉了几页,不禁觉得可笑,什么时候连76号都省成这样了。日本人当真是抠,组里的人竟连速记电文的纸都偷。可是再翻几页他渐渐发觉不对头,几乎每一个速记本,都在约四五页之前的地方被齐齐撕下三页,不多不少。 

这样的异常,报务员小郑万万不敢知情不报。他悄声走道汪曼春身边,躬身掩口,“处长,我发现异样。这听译纸好像被人动过手脚。”


汪曼春不慌不忙睁开眼,纤长的食指覆于朱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郑会意,点了点头出了电讯科发报室的门。

汪曼春心道,“异常?哼!你们这群废物能发现了真情况,抗日分子也不会猖獗至此了。”

投石问路。这几沓儿听译纪录簿本就是汪曼春自己撒下的网。今天小郑第四个通过考验。剩下的只有两个了。想到这里,汪曼春不由勾起来嘴角,她很期待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的“鬼”到底是哪一个。


最近的多次抓捕情况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虽然谍报工作就是虚虚实实,真假参半,不管谁来做都不会有绝对的把握,可是直觉告诉她,似乎是自己长期以来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让敌方有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藏伪装。76号并不是一块实心铁,针刺不进水滴不穿。有些人混在边缘太久,恐怕连自己人都辨识不出。不过藏得再深,汪曼春也有自信能把ta找出来。一个素质过硬的特工,怀疑一切,但决不能质疑自己的判断。在日本那一年的密训,磨砺她的耐心和冷酷心性,也可以说,消磨了她的人性。多年以来支撑她走到今天的是爱恨欲念交织所形成的一种畸形的动力,反倒总能出其不意为她争取先机。


明楼未满十七岁那年,汪曼春也还不到十四岁。

汪家原本也是世家,祖籍宁波,代代从商为官,皆非无名之辈。从汪曼春祖父那一代起,全族迁往了上海。时局动荡,为在上海滩站稳脚跟,汪家开始和黑帮勾结,和洋人做走私生意。汪家人做事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著称,声名狼籍,却无人敢去招惹。在上海滩波云诡谲的局势中,汪家非但一直屹立不倒,渐渐竟还到了能与明家均势的地步。汪曼春的父亲原本早就想打算联合青帮,对明家产业下手,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欲行动之时,讨袁战争打响,闽粤等省相继宣告独立。汪家刚从香港走私的一大批货泊在广东,直接被起义军扣在港口,发不过来。汪父携重金急着赶去斡旋,在路上遭遇起义军同袁世凯的武装激战,中流弹而亡。这一年,汪曼春还不到五岁。不久她的母亲也病亡了。

与汪父最为交好的是汪家排行第三的汪芙蕖。汪芙蕖曾留日学习经济,学识丰富,却是个极端的亲日派。从日本学成归来,他就在上海高校任教,同时身兼政府首席经济顾问。他接手了汪家生意,又把汪曼春接到自己家里照顾,精心培养,视如己出。此后的几年,汪曼春都在叔父家度过。

汪曼春入读圣玛利亚女校第一个学期,一天和同学参加完文艺汇演,还有时间在外面逛一逛,待到傍晚再回宿舍去。她心情很好,独自漫步在贝当路,信步走进一家外文书店。汪曼春其实并不爱读学校里老师推荐的那些希腊文拉丁文典籍和德文哲学类书册,如果不是为了应付考试,真是不愿翻开那些一看就头痛的大部头。她偏爱的其实是法国和日本文学,这书店明亮的玻璃橱窗内恰好摆着一本烫金字硬皮精装的《巴黎圣母院》,每一个侧面的书页都绘有精美的花卉纹样。这种书页外侧的彩绘是匠人手工描上去的,随翻开角度不同,还会呈现出不同的图样来。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原版法国小说,《巴黎圣母院》的每一个版本她都有,有时候汪芙蕖去欧洲出差也会给她带许多类似装桢的书籍,都是国内买不到的。汪曼春不甚欣喜。

“老板,这本《巴黎圣母院》多少钱?我要了!”

“诶?不好意思啊,小姐。这本书是我的一个老主顾一个月前预订的,这不,船晚了半个月才送到,我刚和他通了电话,他今天要来取的。要不,小姐再到里面看看,我这里新来的不少原版小说呢?”

汪曼春难掩失望,正欲加价再和老板商量之时,门就被再次推开。

“老板,我来拿货了!”来的正是明楼。

原来书店老板口中的老主顾,竟然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小学究”。明楼穿着藏蓝色校服,校徽下有中英对照的“圣约翰大学”字样。他一路小跑而来,风尘仆仆,额角有些碎发在跑动中散乱下来,鼻尖有一点细密的汗珠,胸口仍在快速起伏。虽然只有不到十七岁,可是此时的明楼瘦高身材,站姿挺拔,稚气已褪,眼神澄澈清明,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冷静睿智,眉宇间有着青年人的朝气却又不失沉着谦和。汪曼春发觉自己竟看得出神,不由面颊微红,眼神游移间,心生一计,“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这本书…可不可以,让给我?”

明楼回过身才发现身后眉目清秀,笑语盈盈的少女,手中正捧着自己订的那本书。明楼有些意外,看少女信心满怀的样子,仿佛志在必得,心中不由好奇,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位同学,是想同我‘抢’书么?”

“我…不是的。其实这本书我已经托叔父从法国带给我了,可是他还没有回到上海。而下周我有法文课恰巧要用到里面原版的文字。您看,可不可以先让给我,等我叔父回来,我还给你一本新的,好么?”

明楼看出了少女古灵精怪,是想撒个小谎同自己周旋,却只是笑笑没有点破,“那好啊!只是不知道这位同学是不是肯立个字据,或者至少留个姓名方便讨要呀?”

“堂堂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怎么这样气量呀,你还怕我耍赖么?我叫汪曼春,在圣玛利亚女子学校读书,下周六,还是这个时间,我会过来把书给你的。要不,我还可以现在把你预付的钱还给你。”汪曼春小小年纪并不怯场,她此时此刻已经不打算骗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初次见面就对他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和信任。自那一刻,汪曼春懵懂中发觉,自己的青春岁月到来了。

再后来,这家小小的书店成了每周二人读书聊天的地方。汪曼春发现这个极聪明优秀的年轻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新天地,她爱听他说话,听他谈论一切,哪怕是那些令她头痛的哲学命题,枯燥的政治理论。她从一开始为了和明楼聊天,强迫自己丢下法文小说,苦读亚当斯密,研习《独立宣言》,到后来头脑逐渐清明,在明楼的循循善诱下各科知识都颇具雏形了。

一天,汪曼春天真地对明楼说道:“诶?我以后叫你师哥怎么样?” 

“师哥?”明楼只是笑,“我们哪里来的同门之谊嘛?你要是感激我当了你这么久的课外辅导,不如直接唤我一声‘老师’?”

汪曼春嗔怪,直说明楼看不起人,“诶?我怎么就当不起你的同门啦?我问你呀,你门经济学系是不是有个教授叫汪芙蕖?”

明楼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汪曼春得意:“你猜猜啊?”

明楼转念一想,汪曼春小小年纪就读得懂外文书籍,大方得体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上的是价格不菲的贵族女校,她同汪教授都同姓,有亲戚关系到也不奇怪。“我猜啊,是你叔父!”

“呀!你怎么一下子就能猜得中,真没意思!不过,我想叫你师哥,是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也要报考圣约翰大学。”

明楼正色道:“好,巾帼不让须眉!我可拭目以待,看你何时成为我校自建校以来破格收取的头一位女生!”

又过了几个月,明楼有天突然带了一个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子来。那孩子怯生生的,明楼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只是在书店一角坐下来拿出自己的功课复习。汪曼春一开始很不高兴,觉得这“小电灯泡”颇为碍事,可后来发现这孩子乖得不像话,每次都完全不和自己搭腔,汪曼春有脾气都不知道找什么机会冲他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明楼根本不觉得这孩子的存在有什么问题,有几次汪曼春小声嘀咕不想见到次次带着明诚来赴约,明楼几乎发火。汪曼春惊愕,虽然无奈,也再未提及。
这样无忧无虑的青葱时光真是美好得过了头,也短暂得叫人感伤。终于在两年后,两家的恩怨情仇伴随一场噩耗让两个年轻人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造化弄人。汪曼春不会忘记,明楼连续两周未来赴约,自己心焦不已,偷偷跑去明公馆张望打探。只见馆内一片缟素,她隐约看到明楼跪在大厅里,身披重孝,与他并排跪着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明楼总是提及的大姐明镜,灵堂外还站着两个披麻戴孝的男孩子,一个是明诚,另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一直哇哇地哭。

 汪曼春完全吓呆了,她扒着大门口的铁栅栏,冲着公馆内大喊:“明楼!明楼!”只是不管她多用力喊,喊了多少声,直到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明楼跪在灵堂前的背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终于,有人走了出来。不过不是明楼,来者正是大姐明镜。汪曼春抹了抹眼泪,抬头见明镜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面无表情,眼神中透出的冰冷似乎可以瞬间冻住自己的四肢百骸。汪曼春只觉震撼,也不再哭,而是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出去!”明镜声音有些喑哑,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大...大姐,您好。我,我是明楼的朋友,我来看看他…”


“汪大小姐,我知道你是谁。今天有些话,我必须同你说明白。我只会说这一遍,希望你听清楚。”明镜直接打断了汪曼春,“汪芙蕖毒害我明家,致我双亲惨死,又要贻害我姐弟二人,使我明家绝后。家父临终前有言‘我明家与汪家三世不结盟、结亲、结友邻’。今日我明镜立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休想踏进我明家的门。你走吧。”

汪曼春瘫坐在明公馆门前许久,耳畔嗡嗡作响,脑中盘桓的全是明镜那几句话,字字如刀。她并不死心,整整等了一夜。或许明楼出来,亲口和她说这所有的一切并不真实。她不知该如何去相信,又该相信什么。至今,汪曼春都不太记得第二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如何离开明公馆,如何回到叔父家,叔父同她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到底没有等到明楼。她回到叔父家,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几乎哭干了眼泪。三天后,她又疯了一样冲到明公馆,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一度,汪曼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汪芙蕖,面对两家的血海深仇。她不敢确信又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唯一能够真真实实肯定的,是她对明楼真挚的爱,从十四岁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一天都没有改变过的爱意。她一定要嫁给这个人。汪芙蕖曾狠狠打过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些,认清现实。

汪曼春自诩无比冷静,也认清了现实。她眼中的现实。她知道该恨谁,该怨谁,她恨明家也恨汪家,恨除了明楼外所有的明家人,也恨悉心栽培自己的叔父,恨自己。可是,她更有着无法放弃的爱和欲望,她要和明楼在一起,她一定要嫁给他。她为此必须成为足够强大的人。

十八岁那年,汪曼春在叔父的引荐下,赴日本留学,并在留学期间秘密接受了特务训练,并在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后回到上海,在新成立伪政府的特务机关内成为一个残暴的杀戮机器。

汪曼春现在已经很少回忆往事,她的心已经麻木。温热的鲜血或许是唯一可以让她心神悸动的东西,她迷恋杀戮,迷恋别人对自己的恐惧。她感觉自己已经非常强大了。她的的确确是唯一配得上明楼的人,她可以支持他,保护他,对他绝对忠诚,一切阻碍他们俩的人,都该死。

(待续)

(五)

金陵叹 《鹧鸪天》[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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