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脑,语死早。一万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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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二十七)

(二十六)


支离破碎的铺垫章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我写起来也是纠结。可是为了结构和后三章的叙事节奏,大家将就看吧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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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破晓时分,尘雾未散。明诚早早来到甲板上,海风吹拂颇有凉意。远处一片朦胧之中露出堤岸以及岸上山峦的轮廓,水天一色,氤氲出一幅水墨画卷来。

在厦门换船之后,沿途停经的港口时有日伪设卡检查,航程因此耽搁了几天。好在卡哨只是排查货物走私,明镜吩咐打点一二,还算顺利通过。但明诚心中不免疑虑暗生,日军现在应该无暇顾及这些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揪住一点点违禁品流通不放,难道是“死间”计划没有成功?皖南和晋西北的日军被打得还不够痛?明诚迫切希望和组织取得联系。

与明诚在码头分手后,明镜上了专车直接去酒店入住。明诚也照着明镜给他的地址来到西环附近的紫桐里。

窄窄的巷子两侧均是岭南风格的联排四层小楼,外墙浅蓝色涂料被亚热带潮湿的空气侵蚀得斑斑驳驳,一层临街清一色是紧挨着的门面铺子,楼上是出租房。巷口数第四间是家干货铺子,一旁有一扇不起眼的窄门,两人并排过都嫌拥挤。

仅从街面上看不出任何特别,但谁又能想到,这道窄门背后,竟藏着一栋维多利亚建筑风格的三层公寓。虽然比附近楼房要早盖了近半个世纪,但看得出无论外观设计还是材质用料都属上乘。而公寓原本的正门是朝着与紫桐里并排的谈居里开的,之后修路改道,正门入口暂被封堵,单从紫桐里的窄门出入;后来路修通了,正门也没有再恢复。随后的数十年间,四周屋舍渐起,这栋公寓被“困”在了中央(1)。香港人讲风水,最初入住的几家英国人搬走后,楼里愈发冷清萧索,再传出些捕风捉影之事,这几年更是渐渐无人问津。但为了安全起见,明镜还是租下了整栋楼全部的六套公寓。

曲径通幽,倒是有几分桃花源的意境;只是“豁然开朗”之后,并不见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明诚此时已经站在公寓楼背后,难得这里竟有一片野生小树林,足有不下数十株过百年的土沉香和五月茶。可惜没有柿子树。明诚绕道楼前,拾级而上。他挑选了二层靠北的一间。

收拾了大半天,又出去几趟购置了一些基本家用,傍晚明镜过来的时候,屋子看起来已经相当整洁利落。

“哎呀阿诚,今天才刚到,你腿上还有伤,在这里瞎忙些什么?你快过来给我坐下!”明镜把明诚揪住一直拖到沙发才肯松开。

“大姐,我的伤真的没事了。”明诚笑着说道,却还是乖乖坐好,“您这一个月都为了我奔走劳累,也该回家歇一歇了,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没有说出的是对明楼的牵挂,说到底,自己不在,能有大姐陪着,也不算太寂寞。

“赶我走是不是?”明镜佯装愠怒,瞪了明诚一眼,“我可没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不过呀,我也没通知你大哥,就算给他个惊喜吧。”明镜眼神中转而流露出温柔之态。她对明楼素来严厉,但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共济同舟的亲情,又岂是寻常可比。说完,却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楼里的房间随你挑的,怎么却选了这么一间来住,还是背阴面的?明明一层房间更宽敞,楼上的家具要新一些…”

“我…觉得这一间风景好。”

“你少唬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这个地方我托人选了好久,还算隐蔽安全。最近你就给我老实些吧,不要再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你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的,大姐放心。”

明镜又将大小事务仔仔细细询问了一遍,方才心安。末了,临出门时她又交代明诚不用去明氏企业香港总公司交账,她会让可靠的人过来取,总公司里人多眼杂,贸然露面恐生事端。明诚一一应下。


这天夜里,明诚睡得很沉却也很轻。他似乎游离于一场现实与虚空交织的混沌梦境,身边是呼啸的疾风,头顶是飘渺的流云,天色忽暗忽明,脚下的地面分崩离析。他认不出此时究竟身处何地。他小心翼翼迈出一步,忽然失了重心,向下急速坠去;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正在焦急无助近乎绝望的时刻,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脊背。他借力挣扎着站起身。风渐渐停了,云也散了,融融的暖阳洒在广袤的大地,填平了蜿蜒的黑色缝隙。破碎的重新聚拢,皱褶都被抚平。耳畔依稀响起一个声音,忽近又忽远,是再熟悉不过。那是七年前,还在巴黎时明楼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记着,网能捕鱼,却不能捕捉天空中的飞鸟。我们终有一天不再是网里的‘鱼’,而是自由飞翔的鸿鹄。”

明诚醒来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亮起,几缕辰光由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将昏暗的房间一分为二。明诚不十分明白前一夜的梦境究竟有何寓意。起身来到阳台,北面恰好有一队盘桓的海鸟,明诚望了一会,轻轻说了一句,“大哥,生日快乐。”


晨间的习习海风颇有些凉意,明诚乘电车在莊士敦路下了车,徒步来到下环春园路附近,一路都在梧桐树硕大的叶冠荫蔽之下。这个时段路上行人并不多。大约走到五分钟,明诚看到一面锈迹斑斑的招牌竖在附近唯一一栋八九层的高楼外墙,“力帆洋行”。明诚在楼下买了份报纸,方才进了大门。

这间洋行原先的老板姓关,是位“二世祖”,据说祖上就是广东佛山的富商。可这位关少爷却完全不懂商业,又挥霍无度,更加不通商场的尔虞我诈,只一味好大喜功。半年前,他豪购了三艘崭新的货轮,美国造,吨位都不低。然而一场风暴过后就在太平洋折了一艘,连同整船的紧俏货品,血本无归。祸不单行,前一任财务经理见大事不妙,将账上所剩钱款卷走一空,音讯全无。这整个顶层原本都是力帆洋行的产业,也只好抵给银行。

明诚心想,大姐此时低价收购这间洋行,无外乎两方面考虑,一则,她看上了那两艘美国产的货轮,打算以洋行的商业活动作为掩护,想办法沟通在南洋的爱国抗日力量;二则,也更便于向前线运送医用和军需物资。只不过,来时这一路的关卡暗哨足以说明,以后的“生意”未必能够平顺。


上海,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

明楼在午后突然露面,整栋楼的特务都像是打蔫儿的懒猫被突然踩了尾巴,头先还蹦起来龇牙,下一秒回过神来便战战兢兢瑟缩到墙角。梁仲春刚刚也猫在办公室里打着盹儿,这会匆匆赶到明长官跟前,都没来得及打冷水擦一把脸。房间内温暖如春,不染纤尘的玻璃窗似乎把透骨的严寒都关在了外面。梁仲春还在神游,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明楼正靠在办公椅上看文件,并未抬头,“梁处长,是不是我隔三天不过来,你就可以不做事了?带头磨洋工,吃空饷。是不是觉得汪曼春死了,我无人可用,也没人能同你争了?”

“绝对没有!明长官误会了,误会!”梁这方才回了神,干笑几声,眼角又挤出了好几道褶子。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下脑袋,“哎哟,瞧我这个记性!那个,通过长期观察思考,这两天呐,我拟定出一个人事变动的提议——我推荐,朱徽茵(2)担任情报处电讯科科长,然后啊,这个郑樊霖(3)任行动处一组组长。书面材料就…就在您桌上。”说完,梁仲春眨了眨眼,偷瞄着长官的反应。

明楼没有任何反应。他只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夹,却没有要翻开的意思,“这个朱徽茵,是汪曼春很器重的那一个?梁处长用人不疑,好气量。行动处的事你也自己拿主意吧。”说完这句,明楼顿了顿,终于起身,背起双手平视梁仲春,面露笑意,“等一下我会去周长官府邸,届时如果他也同意,我会正式任命你兼任情报处处长。梁处长,我希望以后可以看到七十六号的新气象。”


明楼回到公馆时,天色已晚。他下了车,却发现屋内竟亮起灯光。

“阿香?”推门进了屋,明楼一面脱下手套,一面东张西望,客厅里并不见人。“大姐?”

明镜端了一碗面从厨房出来,“你赶得还真是巧!快过来,洗了手就吃饭吧。”
明楼不记得上一次大姐下厨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但他印象最深的,是双亲亡故后,第一个冬至。那还是在苏州的时候,明镜也是这样,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寿面。

“大姐,我也要!”明台用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地说。

“好好好,明台乖!每人都有份。”

明楼的生辰是冬至。明台被抱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咿呀学语的年岁,双亲的身份又查无实证,他真正的出生日期自然也难以肯定。明诚被桂姨领养时约是一岁多,但生辰也只能大致推算是秋冬时节。于是,明镜决定,每年冬至这天,给三个弟弟一起过生日。

“你放心吧,阿诚已经安顿好了。”多日不见,明镜看着明楼略显清瘦的面颊,不免心疼。

“大姐也好好休息几天吧,公司里的事都不紧要。最近您太辛苦了。”

“我不过是力所能及替你们跑一跑腿,又能怎么样呢。唉,你们都长大了,有抱负,有担当,出生入死的事明里暗里的背着我,不知道做了多少。我倒是有心保护你们,但是现在看,我是办不到了。”

明镜本就食不知味,说到此处不自觉停下筷子,“对了,阿香这两天也快回来了吧?阿诚‘牺牲’的事情你还没有同她说过吧?其实她也不算外人,又是党组织的外围成员,你看,是不是可以和她说实话?”

“大姐,组织的纪律…”明楼也放下了筷子,颇有些为难。

“好好好,那她回来了你去说,这家里呀,就数你最会骗人!”

“我…”明楼一脸委屈。

大姐并不搭理他,去客厅茶几上取了一个包装颇为精致的礼盒递了过来。明楼打开一看,是一件白色衬衫,还配了一副花样别致的袖扣。

“这不是上次明台看上的那一件吗?他还吵着不许我和阿诚同他买一样的。大姐破费了!”明楼抿嘴一笑。

“我给他买的是同一款式的浅蓝色,你和阿诚都是白色的。不过袖扣都一样。可惜我一早在永安百货订了货,今天下午才到。”

徇着明镜的目光,明楼看到茶几上另外两个包装一模一样的礼盒。

“我今天要是不回来呀,你这生日不就凄惨咯?连件礼物都收不到。”

“谢谢大姐!不过,阿诚的礼物我早就拿到了。”明楼不经意地一笑,心中快慰无需言明。

饭后,窗外有细雪簌簌飘落。明楼走到钢琴跟前,轻轻掀开琴盖,“大姐想听什么?”

“你还记得怎么弹吗?”大姐惊讶,“那,就拣一首你喜欢的吧。”

“从巴黎回来后是没怎么碰过,不过肯定还是比明台那小子强!那我就弹一曲柴可夫斯基的——《四季》?”

“让我猜猜,你最喜欢的肯定是《秋之歌》(4)。”

“知我者,大姐也!不过今天我可不打算弹这个。”明楼略一沉吟,“应个景,就弹《壁炉边》(5)吧。”

围炉夜话,细语嗈嗈。只盼他日归来,共赏“快雪时晴”。


“A little corner of peaceful bliss,
the night dressed in twilight;
the little fire is dying in the fireplace,
and the candle has burned out.”
                                             ——Pushkin

凌晨,明楼接到明台密电,“内鬼已除,放心。祝生日快乐。”
“注意保护自己。生日快乐。”明楼回电。

[注]:

(1)维多利亚式建筑木质结构使用广泛,公寓楼四周被屋企围住,恰好是一个“困”字,风水学上确有此据。
(2)朱徽茵,中共地下党员,代号“夜莺”。
(3)郑樊霖(小郑),中共地下党员,代号“刺猬”。
(4)柴可夫斯基《四季》组曲之《十月:秋之歌》,D小调如歌的行板,“Autumn, our poor garden is all falling down, the yellowed leaves are flying in the wind.” by Tolstoy.
(5)柴可夫斯基《四季》组曲之《一月:壁炉边》。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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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隐藏虐点:明家兄弟里阿诚艺术天分最高,他的琴弹得也最好,不过以后可能是弹不了了。

另,大姐喜欢《四季》里的《船歌》,是“夏”;阿诚最喜欢《壁炉边》,是“冬”;明楼喜欢《秋之歌》,是“秋”;明台喜欢的自然是《狂欢节》,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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